藩国妈是那颗闪亮星

彭玉光

伏暑大热，到处是一片受不了的叫喊声！树上的知了，叫破了嗓门吱啊、吱啊、吱啊吱啊……

好不容易熬到了太阳下山，妈妈轻声说：“玉光啊，快把竹板、木凳子搬到堤上去，晚上依托行业背景早点上堤去乘凉。”

六合垸大堤，同新墙河相伴绵延上十公里，堤下分布着彭、欧、冯、胡、钟、邓、何十几个大屋场。那是大集体年代，人们都是日出而作，日落而归。劳顿一天的男女老少，都习惯上堤乘凉。妈妈是个会想事心也宽的人，她上堤大企业触“”——后，找来干柴湿草，间距约20米堆放，忙着为大伙乘凉薰蚊子。这些草辛辣刺激，气味一扩散蚊子就飞跑。她忙乎好一阵后，正要坐我身边时，一颗流星当空划过。远近屋场“啊”声一片！妈妈凝神远望星空，边擦汗，边打着扇子深情地说：“老人们曾说，那些生前行善积德、在阳世间做好事的人，别世升天后会成为星星哩！”那时，我还小，不懂事。便追问：“妈你以后会成为星星吗？”沉默片刻，她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
妈妈的眼睛不好，容易生倒睫毛，做过几次小手术。她有右手举在额前瞭望的习惯动作。儿女亲人要从头看到脚。同陌生人打招呼，也是这种姿态。在家里我排老三，上有哥哥姐姐。1970年大队分配了一名推荐上高中读书的指标，我成了唯一的候选对象。但在父辈这个大家庭中，赞成我去读书的只有两位女性，那就是妈妈和奶奶。

一天傍晚，我去港头湾接采猪草未回家的妈妈，一担箢箕和一双布鞋脱在了港坝上，却不见妈妈的身影。我急了便放开嗓门喊妈妈、妈妈……这时，贴近水面有个人头在颤动！只见妈妈将两根竹竿直插河底，边绞拖鸡莲草，边应答着我。望着将遭灭顶之灾的妈妈，我放声大哭……我跳入水中，大声责备：“谁要你这么拼命啊？为什么啦？”接过妈妈手中的竹竿，我眼泪直流……妈妈知道我伤了心，便理理湿板的头发、缓和语调说：“人生来就是要吃苦，要受折磨的。如果一年能卖出两头猪，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。你哥哥姐姐都没读几册书，你要不一样啊！读书化愚，你要去读书，你要有出息啊！”

我出生，正当土改复查时期。爸爸参与村上土改后，被选拔为县里第一批国家干部，受组织派遣离乡扎根党的事业了。在我的童年里，一年难见他几回面。每当我问妈妈：“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啊？”她总是几分自豪几分刚毅：“你爸是党的人，没办法顾上小家。”她40年如一日，无怨无悔地包揽父亲在家的全部男人活。

1984年，地方行政区划调整。岳阳县成建制由岳阳城区搬迁到原荣家湾镇。父亲是有名的水利工程、房屋建设设计“土专家”。他应急受命，快速建好县农业局机关院！面对一座荒山，他搞测量、拿草图，组织基建施工，一天要当三天用。无奈之中，他只得邀请母亲相随照顾。

7月的一天，不满 岁的夏涌乾在垃圾堆里捡了丢弃的红酒当茶喝，孩子醉得不省人事，紧急送医院洗胃。母亲闻讯赶往医院急得跺脚：“涌涌宝宝啊，瞎子奶奶对不起，是我没看好你呀！”

农业局20几户人家，10多个幼儿，她个个心中有数。哪家孩子淘气挨打屁股时，她急忙跑过去，拉着孩子就往家里跑：“别生气，你们去忙事，我来对付！”

天气突变暴雨来临时，她将院里挂晒在外的衣被逐家收好叠齐，下班后又逐家送上门……

1991年冬月十二日，正值千里冰封，万里雪飘之时。母亲突然脑溢血了……

母亲离世后，在农业局车库做木工的师傅隋福山深情地说：“我在农业局做木工4年，祝爹天天上午和下午为我送茶、姜盐茶、芝麻豆子茶，有时还冲鸡蛋，天天都把我当崽待……”

娘，是我永远不可触碰的话题。她节俭得橘子干瘪了还不吃，要留着待客；她难得买新衣裳，袜子破了，还要打补巴……而她与人相处，是恰恰相反的思维方式，宽厚大方，处处替人着想。

又是一个明月夜，一颗流星当空划过，我远眺天边的星星……心中一闪：“妈，你就是那颗闪亮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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